4月27日，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對原告騰訊科技（深圳）有限公司（下稱騰訊公司）訴被告原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評審委員會（下稱商標評審委員會）商標駁回復審行政糾紛一案進行了公開宣判。該案是我國新商標法將聲音納入可申請注冊商標的范圍以來，首例聲音商標申請駁回復審行政訴訟案。
糾紛緣起
2014年5月1日起，我國商標法正式將聲音納入可注冊商標范圍。商標法第八條規(guī)定，任何能夠將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商品與他人的商品區(qū)別開的標志，包括文字、圖形、字母、數字、三維標志、顏色組合和聲音等以及上述要素的組合，均可以作為商標申請注冊。商標法實施條例第十三條同時規(guī)定：“以聲音標志申請商標注冊的，應當在申請書中予以聲明，提交符合要求的聲音樣本，對申請注冊的聲音商標進行描述，說明商標的使用方式。對聲音商標進行描述，應當以五線譜或者簡譜對申請用作商標的聲音加以描述并附加文字說明；無法以五線譜或者簡譜描述的，應當以文字加以描述；商標描述與聲音樣本應當一致。”
雖然是一種非傳統(tǒng)商標，但是與其他可以作為商標的要素（文字、數字、圖形、顏色等）一樣，聲音商標要求具備能夠將產品或服務的來源進行區(qū)分的基本功能，即必須具有顯著性，便于消費者識別。
作為聲音商標的第一批申請者，騰訊公司于2014年5月4日，即新商標法實施后的第一個工作日，就通過代理機構向商標局提出將QQ消息提示音（六聲短促且頻率一致的“嘀嘀嘀嘀嘀嘀”）申請為商標，申請?zhí)枮?4502527，指定使用在第38類的提供互聯網聊天、電子郵件、信息傳送等10個服務項目上。根據聲音商標申請的要求，騰訊公司向商標局提交了該聲音商標光譜、頻譜及波形圖。
2015年8月24日，商標局作出審查決定，駁回了騰訊公司的注冊申請。
騰訊公司隨即向商標評審委員會提出了復審請求。
2016年4月18日，商標評審委員會作出駁回復審決定書， 商標評審委員會在被訴決定中認定，QQ軟件享有知名度，但訴爭商標中“嘀嘀嘀嘀嘀嘀”聲音僅為軟件包含的標識某一功能的聲音，該聲音較為簡單，缺乏獨創(chuàng)性，指定使用在電視播放、信息傳送等服務項目上缺乏商標應有的顯著特征，難以起到區(qū)分服務來源的作用。據此，決定駁回訴爭商標在復審商品上的注冊申請。
訴至法院
騰訊公司不服商標評審委員會作出的上述駁回復審決定書，于法定期限內向北京知識產權法院提起訴訟，請求法院依法撤銷被訴決定，并責令商標評審委員會重新作出決定。
騰訊公司訴稱：首先，訴爭商標“嘀嘀嘀嘀嘀嘀”是騰訊公司名下QQ軟件在運行過程中，新消息傳來時播放的提示音，訴爭商標所表現的內容指定服務之間不存在內在聯系，且訴爭商標為六聲音響，不冗長也不簡單，該聲音特點鮮明、簡短突出，具有聲音商標應有的顯著性。
其次，騰訊公司的QQ軟件于1999年2月上線至今，持續(xù)使用訴爭商標。訴爭商標經過長期、大量、廣泛的使用，用戶聽到訴爭商標聲音后就知道是QQ軟件的消息提示音，訴爭商標能夠直接對應QQ軟件提供的即時通訊服務，其知名度及顯著性進一步增強。而且，國外已經獲得注冊的聲音商標的時長較短，多數不到3秒，幾乎全部都在6秒以內，聲音表現簡明、無語音。
綜上，請求法院撤銷被訴決定，并責令商標評審委員會重新作出審查決定。
一審有果
北京知識產權法院經審理認為，對于聲音商標是否具有顯著性進行判斷，除應遵循對傳統(tǒng)商標是否具有顯著性的基本判斷原理、標準與規(guī)則外，還應結合聲音商標聲音的時長及其構成元素的復雜性等因素，綜合考察其整體在聽覺感知上是否具有可起到識別作用的特定的節(jié)奏、旋律、音效，從而對其可否起到區(qū)分商品或服務來源的作用作出判斷。
本案訴爭商標雖然僅由同一聲音元素“嘀”音構成且整體持續(xù)時間較短，但是，訴爭商標的整體包含六聲“嘀”音，且每個“嘀”音音調較高、各“嘀”音之間的間隔時間短且呈連續(xù)狀態(tài)，訴爭商標整體在聽覺感知上形成比較明快、連續(xù)、短促的效果，具有特定的節(jié)奏、音效，且并非生活中所常見，因此，其并不屬于被訴決定所認定的聲音整體較為簡單的情形。另外還需要指出的是，訴爭商標的聲音雖系QQ軟件在運行過程中新消息傳來時的提示音，但該提示音系人為設定，亦非該軟件運行過程中所必然帶來的結果，不屬于功能性聲音。
一般情況下，聲音商標需經長期使用才能取得顯著特征。20世紀90年代后期是我國互聯網發(fā)展迅猛的階段，QQ軟件自1999年2月最初即以OICQ軟件的形式在我國互聯網上開始使用。通過互聯網實現即時通訊的模式變革對人們生活帶來的沖擊，及作為QQ軟件提供的消息傳送這種最基本、最常用服務的新消息傳來時的提示音，使得訴爭商標的聲音在使用之初即對相關公眾的聽覺產生強烈的沖擊力，從而使得其極易被相關公眾所感知、記憶。
法院認為，經過對騰訊公司提交的艾瑞公司發(fā)布的《中國即時通訊研究報告》等行業(yè)研究報告、騰訊公司2004～-2015年的公司年報、QQ軟件憑借最高同時在線人數達到2.102億成為首個獲得“單一即時通信平臺上最多人同時在線”吉尼斯世界紀錄榮譽的中文即時通信工具、電視劇《第一次親密接觸》中的相關內容等證據綜合考慮可以認定，訴爭商標所依附的QQ軟件作為即時通訊軟件持續(xù)使用的時間長、范圍廣泛、市場占比份額較大、使用群體所涉及的領域眾多，隨著QQ軟件、“QQ”商標知名度的提升，訴爭商標作為QQ軟件默認的新消息傳來時的提示音已經與QQ軟件之間形成了可相互指代的關系，訴爭商標的聲音亦已經在即時通訊領域建立了較高的知名度、識別性進一步增強，訴爭商標與QQ軟件、騰訊公司之間已經建立了穩(wěn)定的對應關系，訴爭商標在指定使用的“信息傳送”服務項目上起到了商標應有的標識服務來源的功能。
法院還認為，在互聯網行業(yè)中，通過提供增值服務或開發(fā)衍生產品、升級技術產品等商業(yè)模式以實現商業(yè)目的，是互聯網企業(yè)的通常選擇。結合騰訊公司提交的152篇國家圖書館檢索文獻、Useit知識庫中《1999年至2015年QQ是如何一步步變形的》一文等證據可以認定，自QQ軟件進入市場后在訴爭商標申請日前，QQ軟件先后增加了提供互聯網聊天室、電子郵件、在線賀卡傳送、數字文件傳送等服務項目，發(fā)展成為綜合性即時通訊平臺。雖然前述服務項目并未使用訴爭商標的聲音，但是前述服務項目與“信息傳送”均屬于QQ軟件作為綜合性即時通訊平臺提供的服務，且訴爭商標的聲音亦已經與QQ軟件及其提供的服務建立了對應關系，因此，訴爭商標使用在前述服務項目上亦具有顯著性。
另外，訴爭商標可注冊的服務項目范圍也應當與訴爭商標本身的知名度、影響力相適應。電視播放與新聞社服務與“信息傳送”均屬于國際分類第38類“電信”領域，且《類似商品和服務區(qū)分表》第38類特別注釋“第三十八類主要包括至少能使二人之間通過感覺方式進行通訊的服務”，前述服務項目在功能、用途、服務對象等方面存在著比較緊密的聯系。而且，互聯網企業(yè)間的競爭實質上就是平臺間的競爭，互聯網企業(yè)也會促進自身平臺的產品結構創(chuàng)新、增加服務內容。對于騰訊公司而言，通過QQ軟件即時通訊服務平臺提供電視播放、新聞服務項目也是其實際發(fā)展模式。另結合上述對于QQ軟件知名度、“QQ”商標知名度、訴爭商標知名度及相互之間對應關系等方面的分析可以認定，訴爭商標指定使用在電視播放、新聞社服務項目上可以起到商標應有的標識服務來源的功能。
綜上，北京知識產權法院認為，訴爭商標的聲音整體上在其指定使用的服務項目上已經起到了標識服務來源的功能，被訴決定認定其不具備顯著性缺乏事實及法律依據，據此，法院撤銷了商標評審委員會作出的被訴決定，責令商標評審委員會重新作出決定。（呂可珂）